Sunday, November 29, 2009

畫畫 by 螢火蟲


我非常喜歡畫畫。

桌上白白地一張A3白紙,經過手中握住的畫筆一揮、一描,再用上不同的顔料色彩,隨心一塗,眼前這張白白的紙,就已經不再是一張純白的紙。A3紙有了自己的顔色,有了自己的特色,也有了自己想表達的訊息。這張只有11.69” x16.54”大小的白紙就隨我的想法變成這樣了。是我把自己想要的圖案畫上了。

我們,是不是也和這張白紙很像?

從呱呱墜地時的只會不論餓了、累了、尿溼了,就號啕大哭,什麽都不會,到会笑、会把玩着手上的铃铛玩具、会抛出去;看着身边的大人,模仿他们,牙牙學語,學大人説話,表達自己想要些什麽;学妈妈穿著屬於媽媽那比自己的腳大幾個尺碼的高跟鞋走路;模仿電視機裏的鹹蛋超人舉手飛行打倒壞人... ...

你知不知道每個人智能的發展,其实就是個體在環境中生活適應的歷程?

個人智能的高低乃是遺傳與環境交互作用產生的結果。智能發展既與適應環境的方式有關,不但是行為發展的重要理論,而且也是學習行為的理論根據。因此,其實我們的成長環境、我們的個人際遇、我們身邊發生的事、我們耳聞眼看的事情,就是塑造了今日大家看到的你我。

瑞士著名的心理学家皮亞傑強調了個人的智能發展與其身處環境息息相關,並用以下四個時期來說明個體智能發展的情形 (Piaget ,1952 ) 。

一。感覺動作期:從出生到兩週歲,幼兒靠身體的動作及由動作獲得感覺他周圍的世界。這時期,手的抓取和口的吮吸是幼兒用以探索世界的主要動作。

二。運思預備期:二至七歲的兒童,開始運用語言、文字、圖形等較為抽象的符號去從事思考活動。此時期的兒童可以開始學習簡單的文字、數字和圖形。

三。具體運思期:七至十一歲的兒童,開始以具體事例為基礎的邏輯推理。這個年齡的兒童,多數已能從事物的分類、比較以了解其間的關係。

四。形式運思期:十一歲以上的兒童,思考能力漸趨成熟,能運用概念的、抽象的、純屬形式邏輯的方式去推理。這個年齡的兒童,可以學習數學中代數與幾何的抽象觀念了。

記得在一次談話中,一位媽媽問我:“我家小孩爲什麽不像人家的小孩一樣坐在那裏看書呢?”“媽媽,那你有沒有坐在他身邊,也一起看書?”“我都不喜歡看書的,現在最重要是他啊!”

又有一次,營裏的一個學員在《豐盛的晚餐》這個活動單元裏扮演了爸爸的角色。這個男生在整個活動中非常主動的幫忙他的“太太”煮飯、洗衣,甚至很體貼的照顧一家大小。稱讚他做得很好。他笑嘻嘻的答道:“我的爸爸也是這麽做的,那我也這麽做啦!”

孩子對事情的認知與學習,不只是學校裏老師的知識傳授,書本上的閲讀所得而已,其實,還包括了家中與他們一起生活的“活書本”——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甚至是女傭——Kakak。“活書本”們的與他人,以及孩子的互動,他們可都是看在眼裏,學在心裏哦!不然,我們就不會常常聼老人家講:“有其父,必有其子”了,對不對?

上個星期二,一個十七嵗和十四嵗的學員,要結伴到書展去購買書籍。十七嵗的女生滿臉憂愁的說:“我不會去,沒人得空載我去。”“我們一起到茨厰街搭巴士吧!”“不行,我不會!我從來沒自己搭過巴士,因爲爸媽說危險。”只聼十四嵗的女生說:“不怕!我會!我教你。我十三嵗時就學會自己搭巴士上學了。”

每個個體都可以擁有無限的智能,不會因爲你的年紀大小,你的學歷多高,你的出生等等所影響,而是這些智能怎麽有機會去開啓,個體什麽時候開始體驗到不同變化,學會接受、處理、放下、重新的認知。一個曾經面臨失去或差點失去的人,往往會比擁有很多的人更會珍惜眼前的一切。沒有心疼,怎麽知道愛的難能可貴?

啊!畫錯了!不要緊,把它搓成一團,再拿另一張白紙再畫一張像樣的就可以了。可是,擁有了生命色彩的人生,錯了有可能像一張畫紙一樣也可以搓成一團,就沒有一回事了嗎?爸爸媽媽,愛他,是不是該為他多花點心思,慎重選擇和為他創造能幫助他學習的環境,甚至為他做出更多、更進一步的個人學習,成爲他學習的最佳和最重要楷模呢?

一起加油吧,親愛的爸爸媽媽!一起與孩子們繪出精彩的人生。


Monday, November 16, 2009

我的家?by 小白臉


“你那么厉害就不要回家,马上跟我滚出去!不要带走任何一个我的东西,包括你的内裤!”

“你再反抗?再反抗我就打死你!”

“他就是要打!再坏又怎样?!他越坏我越打,看他能坏到哪里去!”

“都是你宠坏的!我就告诉过你,叫你打他,你就是不听!”

“不要以为你把你哥哥就出去我就不会打你!下次我连你一起打!”

我的家,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以前,和哥哥最谈得来的就是爸爸,爸爸和妈妈也不会因为意见不合吵架。

小时候,爸爸长时间在中国深造,一年回来一次,都不会逗留太久,有时候三年才回来一次。我记得那时候,最温暖的就是爸爸的怀抱。爸爸的手臂不再那么结实,肚子也越来越大了,但这些都比不上我们心与心的距离。

半年前,爸爸一看见哥哥在家里玩电脑游戏,就会拿出他最爱的藤鞭打哥哥。哥哥每一次都会不自量力的反抗爸爸,每一次,都会留下淤青,甚至流血。妈妈每一次都会哭着求爸爸不要再打了,可是每一次都会被爸爸骂。记得我童年唯一一次看见爸妈吵架,虽然吵得不凶,但是妈妈已经泪流满面。她怎么受得了爸爸用那么重的语气责备自己维护孩子的举动呢?然而这种情况,每天都发生在家里,持续了半年多。。。

而我又能够怎么样,几乎每天晚上都被爸爸的愤怒,哥哥的嘶吼和妈妈嚎啕的哭泣声吓醒,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假装什么都听不见,继续“睡觉”,就这样度过了整个夜晚。因为这不能说是谁的错,每个人都爱这个家,只是大家都用错了方法,演变成这种局面,每个人都有责任。。我曾经试着把哥哥从战场里救出来,但是,我能够就他多少次?他始终还是要回家,还是要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人,我这么做,也只会让爸爸更生气,下一次也许就会下手更重。。。

现在,我们家好几个月没有看见藤鞭了,只是,爸爸和哥哥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神也从半年前开始就停止了交流。其实,半年前的眼神交流,也只是打斗时憎恨的眼神。爸爸妈妈的感情,也不像从前那么好了,以前,他们总是无所不谈,现在,妈妈想跟爸爸说话时,爸爸总会敷衍她。。。

当然,哥哥现在更沉迷于电脑游戏了,爸爸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妈妈要担心的事情越来越多,我的学业退步了,弟弟也开始爱上电脑游戏,哥哥还每天吵着要钱去理发,护肤,旷课到网吧玩,他的初三鉴定考试,也没有重视过,考试期间,线上游戏还可以玩到早上四点半。在学校的表现让他好几次差点被学校开除。妈妈有好多好多的话不知道该向谁倾诉,每一次爸爸都会回答:“我早就叫你打他,这种人只能用打的,告诉你,我现在只是给你机会,你教不好,就换我用打的。”天啊,妈妈听了会是怎样的心情?她知道再打只会造成反效果,也心疼孩子被打得伤痕累累;但她也知道,固执的爸爸,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这种情况和家暴有什么不一样?少了身上的痛,心里却产生了隔膜。。至少,家暴还存在着沟通,至少,家暴还能让彼此懂得对方的感受与想法。。

谁能够告诉我,我到底能够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Thursday, November 12, 2009

緣起,不滅 by Iceman



這往Alor Setar的路,開得特別長,特別辛苦,因為好友的爸爸,已經有了四台車的我們,還特別租了一台大車可以讓他在這長程的旅途上,舒服的平躺,因為,一個顛坡,會讓他鼓脹的腹部劇痛,一個煞車,會讓他完全鬆軟的肢體幾乎肢解,早已無力的哀號,畏光難已睜開的眼睛,四個小時的路程,感覺像是沒有盡頭的駛去,急切,擔憂,甚至一度懷疑,在這樣危殆之際,堅持送他回家鄉,是對的嗎?

體態像七十多歲老人的洪伯伯,事實上不過六十來歲,初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帕金森症,也發現體內的腫瘤,那時候我們一起出國旅行,他雖然不能稱得上是身輕如燕,但是走路的步伐絕不輸我們任何一個年輕人,不同的是,他很容易累,儘管累,他也不抱怨,不喊停,不要求我們停下等他,就如同,在整個被病魔折騰的時候,他從未對老天給予的磨難長嘆,在我難以想像的痛楚侵襲時,我只看他默默的落淚,在他鍾愛的醫生宣告他的生命難已撐過今年的冬至時,他只是笑著安慰身旁的洪媽媽,微微的說,「又不是現在就死,有什麼好傷心?」雙手緊握著身旁的老伴,如同水上的浮木,以最後的氣力支撐自己,老天給予的樂天和知足,讓身旁的我為他的命運打抱不平,為他的平靜寬心捏一把冷汗,對於洪伯伯,我的感動並非來自於深刻的感情,而是來自於那種對命運的容忍,對困頓的淡化,對家人的包容,對生命的尊重。

第一次,我看到、感覺到,生命一點一點的從我身邊飛過,我好想捉住他,跟他說,「我求你飛得緩一點,讓這一個讓所有人愛戴、所有人感動的長者,慢一點過去」,但是如同以往,老天只是靜靜的,沒有回應,就是他一貫的回應。

時速不知在一百八十維持了多久,洪伯伯或許難以看到路旁的一草一木,花開花謝,但是,他的微笑,將會是我心底盛開的花朵,緣起,不滅。

Thursday, November 5, 2009

昏暗的燈光下 by Iceman

昏暗的燈光下,錄音室內厚重的煙味,女歌手重複演唱副歌的最末兩句,重複了超過百次了吧?!混音器上橘、綠、藍、紅的燈光不停閃爍,製作人,錄音師早已懶得在做什麼調整,濃濃的咖啡味,淡淡的嘆息聲,無奈與不耐,早已把充滿分手情懷的歌曲沖的一乾二淨,每個人都在等待她能順利錄好的那一刻,趕快解脫,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多,大伙兒已經吃了兩次宵夜了…

十五年前,我的生活好像就是錄音室一景的寫照,從第一天成為中國廣播公司的主持人開始,生活裡,每一天充滿了歌手的專訪、錄音、廣告製作、配音,那時候剛剛開始流行的Live直播,讓我每天晚上七點到九點,都在二十六樓的錄音室裡,準時戴上耳機,裝上錄音盤帶(不像現在都已經用硬碟取代),把混音器上的總音量上調,為九十萬個聽眾播送談話,音樂,或是一些專訪;大學課業,對我來說好像是一個錦上添花的副業,除了選學分、擔心被當而心驚肉跳之外,我比較像是個生意人,現在看來,銅錢味多過了書生味,你可能很難想像我也曾經留過及肩的長髮,穿著皮靴,開著Mercedes從後山兜進校園,拿著可能是全校第一支Siemens手機,我想我的物質生活,早已遠遠超過一個學生的需求,記得那時的我一直很驕傲的告訴自己,「我用雙手賺錢,賺自己的花用,沒有什麼不好的」。還記得有一次在直播的時候,孫燕姿第一次坐在我的面前,我問著身旁的另一位主持人說:

「這歌手怎麼還沒有來?第一次上通告就這麼大牌!」

原來,孫小姐清湯掛麵的形象和以往濃妝豔抹的舞台玉女有很大的差別,讓我一時間完全認不出她來,當然,那時候的她,知名度也遠遠不及現在;第一次遇見華納音樂總裁陳澤杉的時候,他說公司因為孫燕姿的唱片大賣而犒賞他,所以送了我這一台IS200凌志跑車,我瞪大的眼睛想著:

「哇塞,錢這麼好賺,我也要!」

第一次在廣告錄音間看到范曉萱,看到她美麗的長笛和分享她對音樂的大志,聊到連時間都忘了;第一次為家樂福製作廣播廣告,「輕鬆滿意、購物滿足就在…..」,很雀躍的在北、中、南台灣,都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和創作,這讓我有了藉口的無照駕駛,一天之內從高雄一路開車到台北,吃了晚餐再一路開回高雄,第一次聽了那麼久的廣播,純粹是為了聽廣告,有時候還嫌節目太長,占用了廣告播出時間,真是莫名其妙!第一次為很知名的英文教學單位錄製原創歌曲,第一次看到戶頭裡的進帳時覺得心跳加速,第一次…..

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好和不好的,不論你持的是什麼價值觀,學生,總是持續的學習,曾經參加過社團,代表學校參加一些半大不小的比賽,當過第一名,也當過最後一名,大學的那段時間,爬了38座海拔超過三千公尺的高山(台灣稱為「百岳」,在嘉明湖還遇鬼哩…..),很多場的大小、正式非正式的音樂會,當演員,學領導,做慈善,搞活動等等,我也利用了學生的身分申請到了義大利、希臘、德國、奧地利、瑞士、匈牙利.......等十幾個國家做了兩個月的背包族 (在台灣,男子未完成兩年的兵役,絕對不能出國,於是完全不符合資格的我,就用了本人所就讀的「名校」身分向德國某個名不見經傳的學院申請拜訪,掰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教育部以為本校的傑出學生受邀拜訪,還出函給我校的教務組,要他們妥善協助我做出國事宜,這才是好笑的地方),這一段神奇的旅程,在此暫且不提,把他留到以後的文章再行贅述。

是呀,學問不一定要在學校做,任何地方,任何時刻都可以是學習的好地方,但是,「態度」才是學習的關鍵,學習任何東西,倘若有不正確的態度,往往不會給你什麼正面的能量;

如果你的態度,是為了應付交差的,那你肯定不會有什麼幹勁,就算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也很難持續下去;

如果你的態度,是為了討好諂媚的,那你在乎的對象消失之後,你也不會像以前這般熱衷,因為你的動力是來自於別人,不是自己;

如果你的態度,是為了炫耀的,那在那種愛現的感覺消失之後,巨大的空虛會不客氣的吞噬你,你會加倍的孤獨;

至於我嘛,應該是以上態度的綜合,再多了一點點不服輸的傲氣,這讓我有了很特異的大學四年,當然,有太多太多可以談的,譬如我美麗的研究室,舒適的宿舍,曾經出現過多具屍體的西子灣….在這文章之後,我還要再和你聊聊我兩年的大兵生活。

上週的音樂劇甄試,我看到了一個曾接受過訓練的孩子,在許久未見後,他又遞了新的公司名片給我,短短的高中生涯,他做了好多不一樣的兼職工作,沒有一個持久的,問過他,

「為什麼一直換工作呢?」

他直爽的說:「人往錢看嘛!」

我記得,在training中,我們所定義的領導是向「正確的方向前進」,而非「錢」進,我強烈的感覺到,他開始走向了這三個態度的氛圍,他說,

「Hsuan,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當我倆雙臂交叉的同時,他又說道:

「我很少回來和大家接觸的原因是--我未來的志向不在這裡,所以我要常常在跑業務,多認識人…」

那個擁抱,讓我分外氣餒,我心想:

「一個沒有堅持的人,除了投機之外,要怎麼成功呢?」

我把這句話說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看了他的眼神,我知道,現在的他是聽不下去的,我依稀記得,他在訓練課程中的願景(Vision),是要成為有錢人,讓家人、朋友看得起他,很顯然,他真的在築夢踏實著,而且他相信,這一個夢,用這樣的態度,有一天會成真……但是,他更有可能會成為那一種,自以為認識了一堆人,想辦法攀名附貴,口中滿滿的生意經和做人做事的大道理,但他可能永遠買不起他心理頭完美的車子、房子,因為他要的總是更多更大,更遺憾的是,當他真正需要幫忙的時候,身旁卻空空無也,朋友都怕透了他利字當頭的價值觀,看了他總是找理由迴避,事實上,這就是他近來生活的寫照,即使在學校,也是如此,你身旁,我想多多少少存在著這樣性格的人吧?!

我真的慶幸多了!謝謝那些我生命中,在我極慟的時候,伸出援手給我的銘祥、培培、佩燁、阿釗、咪咪、品驊、小慧、家倫、美淑、瑞煌、芷穎、雪芬…….還有好多好多,每一個都可以獨立的成為一段我重要的故事,一齣戲劇,一篇美麗的樂章,我的生命,因你們的支撐而圓滿,因你們對我的固執而豐富,謝謝你們!

「莫非要你嘗盡了苦悲,才懂真情可貴…….」

又想起那首歌重複百次的曲子,彷彿我又再次浸泡在那個讓情緒透不過氣的密閉空間,今晚,我將再次聆聽她的歌聲,和十五年前的自己談談天。

Monday, November 2, 2009

我這樣長大了 by 出走的太陽

1999年。

站在音樂廳入口處旁,等待著經常遲到的朋友。身旁的許多人,和我一樣在等待,揮霍著音樂會開始前的十分鈡。逐漸魚貫入場的人群,在我身邊經過時,像一條沉默的河流,靜謐地允許不同品牌的化學香料,往身上撒染,散發濃澀的味道。

和異常準時的朋友,坐在預定的座席。我環顧四周,也許脫下眼鏡的緣故,與著燈光暗淡的音樂廳對視時,所有的景物,夢幻般迷蒙。唯獨舞臺背景的大字幕,清楚映著日期、時間、地點與主題,讓我肯定自己仍待在這一個空間。

大家聆賞第一首曲調豪邁的旋律,深深想起80年代初的武俠片,深深感受刀光劍影之景。隨著樂器引發的風雷般撼動,我卷藏著的記憶,似古老的石壁,一層又一層的剝下,底層經已漫布塵泥,卻有跡可尋。沿著那道痕跡 ,莫名的思緒,在心中蔓延、遊蕩……

小學時,家裏添購了一架鋼琴。姐姐總是坐在琴前舞動著纖指。我小小的心靈像跳動的音符,向媽媽表明學鋼琴的心願。因年齡尚幼,且樂理以英文授課為由,把我小小的意願澆熄了。直至小學畢業前夕,媽媽終于答應了。自此逢周日早晨,我跟著姐姐到音樂中心學習鋼琴、樂理。我用心的練習與彈奏,徜徉在悠悠的音符之中。我也一次次在星級酒店套房裏,假裝鎮定地奏樂、口操生硬的英語向考官請安,並回答問題。

臨走前,那金黃發絲的考官會以肯定的微笑,是我積極跨入更高境界的信心催化劑。
那年新春前夕,親戚朋友聚集我家言歡,一首《夢中的婚禮》在姐姐的左手與我的右手配搭無間的彈奏下,洋洋灑灑,浪漫而充滿氣氛,緩緩自咱倆之間流泄。讚美與掌聲沒有把握卷入飄飄然的意境裏,我注視到爸媽那刹那異常的安靜,只有應酬式的笑容。

亢奮與喧鬧隨著親友們的車子急速離去。遺留下是剛才熱鬧氣氛中所掩飾的憂鬱。爸媽催促我們囘房就寢,而我悄然多在樓梯上,直到把馬威公司的財務狀況煩惱。我也知道破產的危機即將爆發,所有產業必須出售以償還那筆債務。房門外懸挂著的風鈴,響起清脆的聲音,正是淒涼的寒夜。月光在蒼茫的空中擁抱塵世,佔領了我的心房,爸媽在我與姐姐之中擇一,保留比我更具天資、靈活聰穎的姐姐。蒼然驚慌地,我不能相信失去學鋼琴的事實,更不肯接受這突然的笑話。躺在床上,發現床身失去了彈簧,我陷入沙漠裏的流沙。

終于,我默默地告別音樂老師。她授課時所講述的音樂家故事,永不衰退。搬到較小的單位居住,我靜默的整理不太寬敞的房間,靜默的注視那還是擺在客廳的鋼琴。失去了一個主人,它不覺孤寂嗎?而後,姐姐的音樂造詣逐漸提升,他又參加校外樂團,學習大提琴去了,並屢次與其他團員粉墨登場,我一直傾心羡慕著。

朋友木納的坐著,似乎投入音樂裏忘我的境界。我也是,並陷溺于那一段記憶中。可我也清醒知道,我必須爬起來,為在臺上的姐姐和演奏員鼓掌、呼喊ECHO。指揮先生一揮百應,所有不同的樂器在變化各殊的音色中交錯,展出生命與生命互相擁抱與旋舞的景觀。劇烈而短促的音色,轟轟烈烈,悠悠彌堅,令人細細咀嚼。前者的激昂,後者的清越,與生命日日不同的獨特型態,是那麽的一樣。

這個音樂廳,雖不及倫敦莎士比亞的戲劇作品般榮耀,卻也足夠了。至少,這裡讓一個曾被擊潰的男子,看到自己的豐盛,而展出微笑。


2009年。

站在音樂廳入口處旁,這一次只有我一個人。

出席了姐姐的音樂舞臺劇《長髮·三千年》。音樂廳的燈光,依然黯淡。隨著舞臺上霓虹燈的閃爍,我卷藏著的記憶,又開始一層一層的剝下,莫名的思緒,又在心中蔓延、遊蕩……

倘若十年以前我與音樂續緣,如今我會是那個在光圈裏,灑脫帥氣彈奏著《藍色多瑙河》的王子嗎?還是有點怪脾氣的名編曲製作人?

呵呵…

或許爸媽當初就知道,他們的抉擇是正確的。

“…I have my dreams to dream, I have my place to see; the dream is deep, the place is big……” 胖胖的姐姐有很好聽的聲音,“There are so much more……”

我們就站在不同的起點,繼續高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