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的第三天,來了一批身上帶了菸味的學生,從開演前,就開始喧嘩、嬉鬧,雖然坐在倒數第二排,但我想已經嚴重影響其他專心觀賞的觀眾,做在音控旁的Desmond過去制止了四次,沒多久,又故態復萌,我心想:「沒有第五次了!」,於是,趁著難得的空檔,拔腿前去,用我的雙手從後方跨在這四位小流氓的肩上,在約略聽了幾次他們的交談之後,我很肯定的知道,這幾個孩子,就是標準的那一種明明會說中文,卻寧願選擇以破爛口語式的英文溝通的八年級生,於是我決定用英文且十分嚴肅的說道:
「Hi guys, I am the director of this musical performance, I’ve been heard the audiences came to make complain many times about your guys, keep making noise, laugh teasing…I’m so glad your guys are enjoying this show but please, this is the last warning – if there is any unpleasant noise happen again in this area, the security will come here and remove your butt immediately …」
(你們好,我是這齣戲的導演,我持續的得到觀眾的投訴,有關於各位的喧囂嬉鬧,很顯然已經嚴重的影響觀眾欣賞的權益,若是你們持續如此,外頭的警衛將不客氣驅離各位…)
頓時,他們互望了一下,
「Ok, sorry about it.」
其中兩個人,用著孩很稚氣的聲音回答我;
很重的菸味,從一個不足十五歲的孩子口中有這樣的氣味,行為動作的老成,與說話表情的裝腔作勢,實在是一件奇怪的對比,就這樣,我與小流氓的戰爭稍稍歇息了。
中場休息時,我慣例式的去後台幫演員打氣,不經意的,我遇到了邀請那四個喋喋不休的演員,主演王子的B,我直覺式的說:
「My dear prince ( this is the role he play in the musical), how come your friends can be so rude and so low class, everyone knows about they have to be silent during the show but they are not, and they smell like cigarette!」
(我親愛的王子(這是他在劇中所扮演的角色),我真不敢相信妳所邀請的朋友如此低俗沒有禮貌,除了他們以外所有的人都知道保持安靜是基本的禮貌但他們卻不,身上的煙味離譜至極)
他愣了一下,回答:
「Now you know what kind of environment I grown up till today….they all are my childhood’s neighborhood and I guess there is one of them is my brother…. 」
(現在你知道我在什麼樣的環境長大了,這一些都是我同年一起成長的朋友,我想其中有一個應該是我的弟弟吧?!)
他淡淡的、有一點不好意思的回答我;
我聽了他的回答,表情有點尷尬的往後轉去,心理突然有一種極度的不捨與淡淡的難過,有一種念頭是:是呀,我在一年前認識B的時候,他不也是這樣的人?而現在眼前的他…
三個小時的演出之後,人潮散去,我們依舊席地坐在偌大的舞臺中間,討論今晚的演出已及感想,在幾個人發言之後,我插話說到:
「我必須要跟我們親愛的王子道歉,因為剛才我說了一句很可能傷害他的話…」
我碰了碰他的頭,他用靦腆、不好意思直視我的表情接受了我的致歉,我真正道歉的原因,並非因為我指正了那四個應該被好好管教的孩子,而是我跟Ben說,你的朋友是無理低俗的同時,我等同於狠狠的指責了他的過去,而我卻硬生生要他去背負起從前那樣的歲月與父母造成的一切 — 他的爸爸自小離開了他,媽媽除了賺錢,其他的也只能夠努力的去應付他哥倆生活所需;不是很多人都能夠負擔E Major訓練的費用,更何況,不是那麼多人,能夠在參與了第一個階段Discovery之後,直接的加入了下一個Explore五個月的課程,他與弟弟,不就是兩個幸與不幸的代表人物?一個持續的抽菸、逛夜店、無照駕駛、換女友,學業成績一蹋糊塗,持續的被最後一間願意收留他的學校寄出最後通牒;另一個,體面文雅,早已和菸酒告別,開始做起社會服務的工作,分攤心勞母親的家務,分析自己的嗜好與可能的未來,嘗試新的事物,同時也為做錯的事情負責,成為人人喜愛的好榜樣;前者十四歲,後者十六歲,這一年來,他倆,究竟做了什麼?讓人生的路途開始有了這麼大的轉折點?
那四個活寶,真的安安靜靜的看完後半段將近三個小時的劇,我知道他們是很在乎、很想看的,只是,他們早已習慣用最粗魯方式來表現他們的在乎,對眼前的一切早已習慣被責難、被排斥、被羞辱,甚至最恐怖的 — 被徹底忽視的感覺;他們今晚的行為,是對社會長久對他們的姑息做出潛意識下的的抗議吧?那晚,表演暫且告了段落,但是,長久以來難得躺在床上等待就寢的我,心理卻上演著那一場,四個活寶與帶著笑臉的B的臉龐,難過的是,這可能會是一場可以改變卻沒人願意再去改變的悲劇…
若下一次的演出,四個可愛的活寶依然願意出現,我一定坐在他們其中,什麼也不說,安安靜靜的看完這一場戲;終場時,我會給予一個微笑,甚至是肯定的握手、擁抱,讓他們開始體會 — 別人的安靜,不代表對他們的忽略,這只是另一種愛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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