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November 2, 2009

我這樣長大了 by 出走的太陽

1999年。

站在音樂廳入口處旁,等待著經常遲到的朋友。身旁的許多人,和我一樣在等待,揮霍著音樂會開始前的十分鈡。逐漸魚貫入場的人群,在我身邊經過時,像一條沉默的河流,靜謐地允許不同品牌的化學香料,往身上撒染,散發濃澀的味道。

和異常準時的朋友,坐在預定的座席。我環顧四周,也許脫下眼鏡的緣故,與著燈光暗淡的音樂廳對視時,所有的景物,夢幻般迷蒙。唯獨舞臺背景的大字幕,清楚映著日期、時間、地點與主題,讓我肯定自己仍待在這一個空間。

大家聆賞第一首曲調豪邁的旋律,深深想起80年代初的武俠片,深深感受刀光劍影之景。隨著樂器引發的風雷般撼動,我卷藏著的記憶,似古老的石壁,一層又一層的剝下,底層經已漫布塵泥,卻有跡可尋。沿著那道痕跡 ,莫名的思緒,在心中蔓延、遊蕩……

小學時,家裏添購了一架鋼琴。姐姐總是坐在琴前舞動著纖指。我小小的心靈像跳動的音符,向媽媽表明學鋼琴的心願。因年齡尚幼,且樂理以英文授課為由,把我小小的意願澆熄了。直至小學畢業前夕,媽媽終于答應了。自此逢周日早晨,我跟著姐姐到音樂中心學習鋼琴、樂理。我用心的練習與彈奏,徜徉在悠悠的音符之中。我也一次次在星級酒店套房裏,假裝鎮定地奏樂、口操生硬的英語向考官請安,並回答問題。

臨走前,那金黃發絲的考官會以肯定的微笑,是我積極跨入更高境界的信心催化劑。
那年新春前夕,親戚朋友聚集我家言歡,一首《夢中的婚禮》在姐姐的左手與我的右手配搭無間的彈奏下,洋洋灑灑,浪漫而充滿氣氛,緩緩自咱倆之間流泄。讚美與掌聲沒有把握卷入飄飄然的意境裏,我注視到爸媽那刹那異常的安靜,只有應酬式的笑容。

亢奮與喧鬧隨著親友們的車子急速離去。遺留下是剛才熱鬧氣氛中所掩飾的憂鬱。爸媽催促我們囘房就寢,而我悄然多在樓梯上,直到把馬威公司的財務狀況煩惱。我也知道破產的危機即將爆發,所有產業必須出售以償還那筆債務。房門外懸挂著的風鈴,響起清脆的聲音,正是淒涼的寒夜。月光在蒼茫的空中擁抱塵世,佔領了我的心房,爸媽在我與姐姐之中擇一,保留比我更具天資、靈活聰穎的姐姐。蒼然驚慌地,我不能相信失去學鋼琴的事實,更不肯接受這突然的笑話。躺在床上,發現床身失去了彈簧,我陷入沙漠裏的流沙。

終于,我默默地告別音樂老師。她授課時所講述的音樂家故事,永不衰退。搬到較小的單位居住,我靜默的整理不太寬敞的房間,靜默的注視那還是擺在客廳的鋼琴。失去了一個主人,它不覺孤寂嗎?而後,姐姐的音樂造詣逐漸提升,他又參加校外樂團,學習大提琴去了,並屢次與其他團員粉墨登場,我一直傾心羡慕著。

朋友木納的坐著,似乎投入音樂裏忘我的境界。我也是,並陷溺于那一段記憶中。可我也清醒知道,我必須爬起來,為在臺上的姐姐和演奏員鼓掌、呼喊ECHO。指揮先生一揮百應,所有不同的樂器在變化各殊的音色中交錯,展出生命與生命互相擁抱與旋舞的景觀。劇烈而短促的音色,轟轟烈烈,悠悠彌堅,令人細細咀嚼。前者的激昂,後者的清越,與生命日日不同的獨特型態,是那麽的一樣。

這個音樂廳,雖不及倫敦莎士比亞的戲劇作品般榮耀,卻也足夠了。至少,這裡讓一個曾被擊潰的男子,看到自己的豐盛,而展出微笑。


2009年。

站在音樂廳入口處旁,這一次只有我一個人。

出席了姐姐的音樂舞臺劇《長髮·三千年》。音樂廳的燈光,依然黯淡。隨著舞臺上霓虹燈的閃爍,我卷藏著的記憶,又開始一層一層的剝下,莫名的思緒,又在心中蔓延、遊蕩……

倘若十年以前我與音樂續緣,如今我會是那個在光圈裏,灑脫帥氣彈奏著《藍色多瑙河》的王子嗎?還是有點怪脾氣的名編曲製作人?

呵呵…

或許爸媽當初就知道,他們的抉擇是正確的。

“…I have my dreams to dream, I have my place to see; the dream is deep, the place is big……” 胖胖的姐姐有很好聽的聲音,“There are so much more……”

我們就站在不同的起點,繼續高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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